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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丽的庄园,美丽的墓地

——到图拉探访托尔斯泰庄园

□杨莹

到了俄罗斯,如果不去托尔斯泰故居是一种遗憾,于是,到俄罗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托尔斯泰庄园。第二天早晨八点,从莫斯科出发,前往90公里以外位于莫斯科南部的托翁故乡图拉,经过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之后,中午12点半时我来到了那个小城。图拉是俄罗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,也是苏联十个英雄城市之一,莫斯科的南大门,市民在卫国战争期间为抵御法西斯入侵做出了突出的贡献,很多地方可看到二战的影子。

又持续行驶了十多分钟,终于来到世界上最大的作家博物馆之一,沉静在一片树林中的托尔斯泰庄园。托翁就出生在这里,名门贵族的他自幼接受典型的贵族教育,却在1847年退学,回到这里,曾一度脱离社交,安居庄园,过着宁静、幸福的生活,他漫长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。在这里他企图改善农民生活,却因得不到农民信任而中止。托翁的作品里洋溢着牧歌情调的庄园生活,与屠格涅夫等人的贵族庄园生活方式截然不同,他过的是一种完全俭朴的生活。这里是文化精英和大思想家的地方,也是汇聚文化人、聚焦时代的和思潮的问题的一个精神生活和社会舆论的集散地,是诗人、画家常常吟诗作画的地方,是孕育精神产品的地方,是一些文化产品的摇篮,也是走出列宾那样的画坛、文坛巨匠的地方。

庄园大得出奇,沿着湖边林间一条松软的沙石路朝前走,经过了托翁当年种菜的园子和园丁住的木屋,托翁的马厩还是当年的样子,有几匹马在走来走去,外面晾晒着马鞍,仿佛托翁刚刚骑马从身边经过,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。有几个女人在地里劳作,这一切,都让我感觉庄园里仍充满着浓烈的生活气息。

满眼的白桦树、椴树和宁静的水塘,反复地向你提示,这里有着无尽的文化底蕴,走进去就与伟大的文学家开始了亲密接触、精神的交流和对话,感受他曾存在的空间和曾留下的气息。在树林最茂密的地方,在草地、田园的中间有一栋白墙绿顶的二层小楼,那就是托翁故居,他曾工作和生活过的那座小楼。在门口换上宽大的皮制鞋套后,我们怀着敬仰之情走了进去。一楼是他的藏书室和生活用品,书架不是特别的多,只有靠楼梯的一个。但各种版本的外文书却挤得满满的。我在架上所看到的,除了大量的俄文,英文、德文、法文等书籍外,还有日文和中文的。藏书室里,存有屠格涅夫、罗曼·罗兰、高尔基等人亲笔签名的赠书。穿过二楼一条窄窄的过道,先见一间宽大的会客室兼餐厅,一张特别长大的餐桌上放满了瓷器餐具,完好如初。许多家藏的或是赠品的贵重物品都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。那台英国钢琴还在原地,爱迪生赠送的那台留声机,正对着窗外,主人常常在这里宴请朋友。这位誉满世界的作家,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宾客或求见者,都在这间客厅里接待,像契诃夫、高尔基、科罗连柯等,在这里与他一起长谈、用餐。那幅托翁在田间赤脚劳动的著名油画,是大师列宾的名作。托翁的所有照片都是满脸胡须、有一双犀利逼人的眼睛。

左拐进去,是一间更小更老的屋子,摆得满满的。靠右墙角,放一张书桌,白色灯罩挂在一块木板上,是他写作时用的台灯,桌子上还铺着一叠稿纸,仿佛主人刚刚离开。就是在如此狭小的空间,托翁创作了《复活》等世界巨著。墙上挂着托翁家族的画像,祖父、父亲、母亲、妻子画像几乎占了大半个墙壁。

穿过书房,最后那间是他的卧室,显得很狭窄,只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,他独自写作很晚时,不打扰家里其他人,当然也不被别人打扰。入睡前起床后一切事情他都独自完成,靠门处有用来洗漱的壶和盆,门后有一个他特制的拐杖,在他进入老年后,就借助它上下楼梯。一位声闻天下的文学大师生活如此简朴节俭,与普通的平民几乎没有什么差别。

在他生前的最后几年,他的信徒和他的夫人之间的纠纷更使他深以为苦,希望放弃私有财产和贵族特权,因而和他夫人意见冲突。他秘密离家出走,途中感冒,病逝在火车站站长室内,朋友和家人把他接回庄园,安放在一进门左手的那张床上,他静静地躺了几天,读者从世界各地赶来,看他最后一眼。

从故居出来,沿着绿树簇拥的土路一直走着,如果没人提醒,也许我真的就会错过了托翁的墓地。原来,托翁墓就在庄园内的峡谷。我们沿着一条林间小路前行,走到小路的尽头,在两棵粗壮的大树中间,有一块三角型的空地,一面向顿河,另外两面是绿色森林,这块占地并不多的空地中央是一个很普通的长方体土堆,这就是托翁的墓地。周围那些高大挺拔的树木是托翁亲手栽种的。让人无法想象,一位那么伟大的文学家竟长眠于这样一个周围没有任何装饰、简简单单的土堆。然而,这是按照托翁写下的“要像埋葬叫花子那样用最便宜的棺材”“做最便宜的坟墓”遗嘱的意思来做的。这样的墓可称得上世界上最美丽的墓了。